吴晨/文回顾2020年,感慨最深的莫过于不确定性的激增,全球疫情肆虐给全球经济、商业和社会的冲击,超乎想象。2020年也是一大分水岭,新冠前经济发展的逻辑被后新冠世界加速的转型和变革所取代。很多人可能会从应对危机中总结出一套新的方法:面对“未知的未知”,或者说黑天鹅,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变应变,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都必须增加短期内应对不确定性的韧性,增加适应持续变化的环境的能力,抓住剧变中涌现出的机会。
这种对短期的重视,其实是一种方法论,适用于任何时期。但要真正应对短期的风险,抓住短期的机会,没有对长期趋势的研判和长期目标的坚持,是不可能的。疫情带来的剧变种下了长期变化的种子,在后疫情时代,如何利用新工具和新方法来解决长期问题,会变得更加重要。
后新冠时代最明显的大趋势是加速的数字化转型,从视频会议、网上购物,到居家工作和远程学习,这些原本就存在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一下子被普及,支持数字转型的云计算基础设施呈现爆炸式增长,企业都忙于组织架构的改革和转型,以求有效地运用新技术。未来,新商业模式和管理模式的涌现将层出不穷,需要企业管理者跳出短期的机会主义,放长视野。
那什么是长期主义?一言以蔽之,就是有明确的长远目标,这样在应对短期变化的过程中,非但不会迷失目标,反而更清楚如何“拿来主义”。在2020年下半年,回归长期主义的呼声已经日益高涨。高瓴资本创始人兼CEO张磊在《价值》中重点谈到坚持长期主义的重要性,强调“追求事业和梦想……着眼于长远,全神贯注并全力以赴。”
理解和贯彻长期主义,有三个思考维度:如何理解短期消解不确定性与实现长期目标需要冒险之间的矛盾?如何在短期涌现的众多机会中做出长期价值的选择?如何清楚区分短期紧急的问题与长期跨时代的重要问题?
在新冠危机之前,我们试图用越来越短的决策周期来应对不确定性,欧美股市考核的是季报,制造型企业的零库存管理(Just-in-time)则通过不断把风险推向供应链的上游来减少不确定性所带来的成本。但今年年初各大车企暴露出因为芯片不足而被迫减产的故事,就凸显了这种管理短期化的盲点它让车企更加难应对长期趋势的变化。
如果汽车行业还在一个技术稳定市场扩张的阶段,追求效率的管理方式应该被遵循。但车企所处的恰恰是一个新技术取代技术的大变革期,效率和风险的天平,显然要偏向后者。站在长期主义的视角,汽车行业作为被加速到来的数字化转型所颠覆代表,未来成为“行走的电脑”的发展路径已经非常清晰,芯片日益成为驱动包括汽车在内各种机器的内核就是一大表征。
刚刚宣布要半退休的亚马逊创始人贝索斯就是长期主义的践行者。他特别强调长期的规划,认为伟大的企业至少应该能看到未来三年的发展。每次亚马逊季报不错,投资人都会祝贺贝索斯,贝索斯却说,这其实是在庆祝他三年前做的决策,是三年前的努力才能确保今天的收获。在亚马逊的致股东信中,贝索斯一再重申自己想要通过投资在多个行业赢得市场领导地位,而不是优先考虑短期利润。换句话说,用十年甚至更长的视角去看一家伟大企业的发展,不断地构建而不是轻易谈收割,才让亚马逊成为全球最大的电商平台,最大的云服务供应商、同时成功引领智能语音交互等诸多新兴领域。
就个人而言,贝索斯特别强调做出人生的重要选择时,需要想象一下,当自己八十岁回看时,会不会对当前的选择失望。这也是一种长期主义的思路,避免迷失在短期的选择困难症上。站在历史的全能视角,我们很清楚,作为对冲基金经理的贝索斯(他的第一份工作)和开辟电商的贝索斯,谁带来的长期影响更大。剧变的社会,一定会持续涌现出各种不同的机会。怎么在纷繁复杂的机会中做出自己的选择,坚持自己的选择,需要确立长期的目标。
坚持长期主义,必须分清楚哪些议题是短期的、紧迫的;哪些议题是长期的,跨越时代的重要的问题。针对全球变暖这一跨世代的长期议题,中国去年提出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这就是一种肩负起大国责任的长期主义。短期发展经济有许多路径选择,但保持绿水清山、大力投资绿色能源、持续深入推动节能减排,却需要在短期内做出不小的牺牲。
归根结底,长期主义是一种取舍的方法,在剧变的年代,取舍更重要。
(作者系《经济学人·商论》执行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