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团圆时。返乡团圆是无数游子心愿,对进城务工人员而言更是如此。
十几岁便离开农村,一进城便是数年,甚至十数年。为了赚钱,加上工作繁忙,回家对大部分进城务工人员都是一种奢侈。即使是端午、国庆等假期,他们也甚少回家,只有春节这几天是他们返乡与家人团聚的日子。
今年不少进城务工人员响应政府号召,选择了“就地过年”。作出这个决定,有着不同的原因和考虑,有些人可以拿到工厂给的一定补贴,有些人因为疫情收入减少而决定留在城里多干几天。但无论如何,相同的是他们对家乡与家人的思念。
一夜乡心,九州同。
广州鹭江村、康乐村。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总比空手回家好”
“拿到3000块,总比空手回家过年好吧”,除夕当天,在广州打工的阿昌(化名)对时代财经叹息道。
阿昌家在广西梧州下属的某个农村。三十多岁的他看着比实际年纪更大一些,不过胡子刮得很干净,留着简单的平头。
要在往年春节,阿昌已经回老家与父母和儿子团聚了。然而今年阿昌留在了公司宿舍,一个人度过年三十晚。
阿昌说的“公司”,是塘步东村一个工业园的工厂。塘步东村位于广州番禺区的南村万博地铁站附近,距离现代化的新型商业区,仅一条马路之隔。
塘步东村有着五、六个类似的工业园,这些工业园大多只有一栋四、五层高的大楼,每层楼便是一家公司的厂房。像阿昌所在的比较大的工业园,还有一栋宿舍楼,为工人提供免费住宿。
阿昌工厂所在的工业园区。图片来源:时代财经
阿昌来这家工厂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不到半年。在阿昌看来,这种“大公司”相比起更小的作坊,计件单价反而更低,工作时间也不自由,而且由于做的是海外订单,品控的要求更高。
自2020年疫情爆发以来,工厂能接的散单越来越少,报酬也比往年低,但海外订单则相反,在下半年猛增。这也是阿昌来到现在的工厂的原因。
今年春节,阿昌原本也准备回家过年,但在政府“就地过年”的号召下,阿昌所在的工厂为留在广州的员工每人提供3000元的额外补贴。这笔钱让阿昌停下了回乡的脚步。
尽管阿昌认为3000块补贴不算太多,“即使没有补贴,过年开工本来就是三倍工资,一天下来也过千了。”阿昌告诉时代财经,就地过年的补贴在正规工厂非常普遍,有些是一次性提供一笔补贴,有些则每天补贴两、三百,都是过完年才能拿。
但这总比空手回家好。“(堂、表)哥哥弟弟个个都有车,我哪有面子回去?”阿昌叹了口气道,“这边多拿点钱,至少还能寄点回家。”
阿昌曾跟同乡结过一次婚,但几年前已经离了,两人的儿子现在留在了农村老家,今年已经七、八岁。在跟时代财经交谈期间,阿昌跟儿子有过一段短暂的视频通话,内容主要是督促儿子做作业。但临近结束通话时,阿昌的儿子说很想念父亲。
阿昌没说什么,挂断了通话。时代财经问他是否也挂念儿子。阿昌沉默良久后才说道,“想啊,哪能不想?”
工作中的阿昌。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趁着过年多打几天工”
除了为拿到补贴选择就地过年外,也有一些人因为疫情而选择就地过年。
“我们都是就地过年,只是什么补贴都没有。”在广州市中大附近城中村打工的小刘(化名)笑道。
他告诉时代财经,往年春节,广州鹭江村、康乐村几近“空城”,而今年至少有十分之一的人留下来过年。
小刘来自广东茂名下属的村庄,父母都是农民。邻村前些年挖到了金矿,据说全村分了几百万,让小刘眼红不已。据时代财经事后了解,茂名信宜坐拥广东省第二大金矿,黄金储量25吨。
小刘初中毕业就来到广州打工,至今已有十来年。“小时候不懂事,觉得读书没啥前途,留在家种地就更不用说,所以早早就出来打工了。”小刘如今有些后悔。
与阿昌不同,小刘一直都在鹭江村接散工,平时主要做的是给衬衣穿纽扣眼、缝纽扣的活。“我刚刚才打了三个小时‘短工’,赚了两、三百。”年廿六傍晚,他对时代财经说。
康乐村一处纺织作坊。图片来源:时代财经
去年受碍于疫情,小刘的收入大减。他回忆,去年疫情爆发,鹭江村封村时,他恰好滞留在村内。
那一个多月里,鹭江村成了一座“围城”。小刘原本估计,自己的积蓄撑到大年初八不成问题,但封锁却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来他只能靠天天吃泡面熬过去。
封锁结束后,由于工厂尚未复苏,小刘的收入也大不如前。小刘告诉时代财经,“往年完成一个扣眼和纽扣,计件报酬大约是一毛至一毛五,一天能赚到五、六百。但在疫情之后,每个小时收入少了十块,十几个小时下来少赚一百多块。”
不仅计件报酬少了,因为订单减少,招工的岗位也没有以前多。小刘说,在鹭江村、康乐村的招工大街上,只要有人出来举牌招工,立刻就会被人包围。小刘自己主要靠招工微信群找散工,但同样只要有人在群里发布招工信息,招工者的电话就会被打爆,“打都打不进去。”
为了抢工作,小刘甚至随身带了两部手机,一部用来玩,一部用来盯着招工群。
跟阿昌类似,经济的拮据让小刘选择就地过年。“这一年没赚到什么钱,就算回去也只会被(父母)说一顿。”小刘打算,过年期间抓紧多打几天工,毕竟春节开工的报酬是平时的几倍。“当然,年三十我是肯定不干活了。”
但这一天还不是年三十,跟时代财经分别时,尽管天色已晚,小刘仍要去接短工,“大概做到凌晨一、两点吧。”
“今年努力赚钱,明年一定回去好好过年”
尽管有不少务工人员就地过年,但在鹭江、塘步东等城中村,除夕前一周,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门。
一名外出工作超过十年的货运工人2月7日(年廿六)告诉时代财经,今年仍有很多人返乡,甚至比往年返得更早。“去年疫情来时,不少人因为反应慢了而回不去。所以今年一些人很早就走了。”他表示,自己已经是身边最后一批准备回乡的人。
即使是提供就地过年补贴的工厂,也有工人选择回乡过年。在阿昌居住的宿舍楼,部分房间门都已加了锁。阿昌告诉时代财经,加了锁的都是已经回乡的人。
如此大规模的务工人员能够返乡和家人团聚,要归功于高效而普惠的核酸检测服务。多位务工人员都跟时代财经表示,现在核酸检测非常便利。
时代财经2月8日(年廿七)在广州一所医院进行核酸检测,从报名到检测完毕不超过15分钟,花费仅需75元,第二天便可领取检测结果。
返回家乡的人固然能与家人团聚,但选择就地过年的人,也要考虑怎样度过除夕。小刘年前买了一个电磁炉,正好派上了用场。年三十晚,他跟几个同样没回家的朋友一起打火锅,“过年买菜好贵,跟年前相比,超市卖的鸡足足贵了一倍。”
而阿昌则在工厂里度过了年三十晚。年夜饭是厂里提供,有六、七个菜,阿昌也认不出菜名,“都是些北方菜。”大年初一,阿昌就复工了,恢复往常的工作节奏。“今年努力赚点钱,明年一定回去好好过年。”他说。